【在人間】鼻子

人人都有個鼻子，但相信沒多少人留意，它是我們面部最向前突出的部位，膚色也最濃烈，最當眼，在某些動作中總是處於人體最前端，人未到時鼻子已先到。這不奇怪，四腳著地行走的動物中誰個不是這樣？不過，動物大多嗅覺敏銳，人有頭腦，本來無須在這方面和動物競賽，可惜歷史卻告訴我們，人雖擅長思維，通常還是嗅覺起作用居多，總是嗅到一絲氣味便反彈，也技止於此，給人溫水煮蛙，卻悠然自得。柏拉圖以為理想國該智者為王，但歷來最犀利的王者定不是哲人，而是最善於搧人熱血的聰明人。我們這族群近百年的歷史不總是只會大轟大嗡，卻從不善於反省和尋根問底，因而總是給騎劫的嗎？走在最前端的「精英」除了憑直覺的反應去罵街，去搧風點火，還有甚麼能耐？諸色人等一哄而起都上了船，但這船到底來自何方，又向何處去，誰深思熟慮過？由義和團到文革，哪場風潮不是這樣發生的？讀威瑪時代的德國史，納粹不也是這樣登場的嗎？

一個人二十歲當憤青，是有血性；若飽讀詩書到中年仍是憤青一名，可謂不長進；若暮年還以當年之「勇」安身立命，怕只是姿態吧？怎能相信，一個人，若真的那麼忠誠於信念，有甚麼理由數十年如一日，從不檢討盤據腦袋的那套淺薄東東是否經得起推敲？若真是勇者，為何不敢臨門一腳，去思考，去面對最實在，最不可迴避的底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