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間】故事和歷史

每個人和族群都有過去，也都有一大把想說的故事。別少覷這有如白頭宮女說玄宗，有道溫故知新，說故事是用過去發生過的來給眼下的自家定位，好能展望將來。人和群體的自我意識便是如此這般地自己給自己塑造的。

每個人，每個群體說的故事，有多少是真實的歷史而不是觀念的歷史？真能令史家搔破頭皮。人們也最愛把觀念的歷史改寫成真實歷史。戰國以前人們談論古事通常不早於禹，三皇五帝到漢才廣為傳聞，如今國人皆說自家是炎黃子孫，何解？儘管把夏朝當作傳說年代在數十年前已是史家通識，但如今為政者還要搞甚麼斷代工程去推翻，為的是不甘這樣算我們的有史文明只有三千多年，阿Q們心裡不爽？在這方面，洋人並不比我們高明。西方古典學是在十九世紀初在說德文的學者裡發的端，認定古希臘文化和希伯來基督信仰是歐洲文化的源頭，但把希臘文化看作是印歐文化覆蓋在歐陸原生文化的結果。後來納粹以為歐州文化是雅利安人的傑作，不是空穴來風。殊不知從語源上說，古希臘受印歐的影響微乎其微，受腓尼基和埃及文化的影響卻十分大。但為自大了數個世紀的許多歐美人，要承認自家引以為榮的文化大統無不由中東而來，多不心甘？

每代人，每群人，每個時代都在改寫歷史。有時看古人給今人如此這般地天天重新梳妝打扮，粉墨登場，實覺滑稽。便會想到聖經說「天主的歸天主，凱撒的歸凱撒」。凱撒是人間的管治者，不免急功近利，但真理必遠離功利。你信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