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腳醫生】一路好走

近日收到好友來電稱一位患了慢性病的朋友終於離世。初時覺得好難過，後來反覺得釋懷，替他高興。回歸父家為他來說，可能更好。

我所認識的這位弟兄性格內歛，沉默寡言，慣於我行我素，喜歡和別人保持距離，旁人不易和他溝通，他也樂於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他熱愛天主，對信仰有一份堅持，又樂於助人，在生病時同事們主動募捐助他治病，就知道其實他人緣頗佳。

他修讀神學，渴求生命真理，希望有機會為主服務、作見證。殘酷的是身體染有頑疾，工作也被迫放下。我問他有否埋怨天主，他說開始時的確有，但現已無怨無悔，他的信德難能可貴。

不幸的是他和妻子均染有頑疾，康復無期，有時更兩個人分別同時住院，家人辛苦，他們自己也不好受；伴侶雙方都對自己的健康無能為力，更不用說互相照顧，生命的折騰，無過於此。

男人的心比女人更難打開，醫患關係的建立是需要時間的。開始為他治療時，他總是問一句，答一句，不肯多講自己；日子久了，隨著大家互信，才可以慢慢打開話匣，引導他多談些話。

半年前他太太因病離世，在太太最後的日子，他自己身體也差，常常進出醫院，自顧不暇，未能陪伴妻子左右。和他閒聊時他對往事只是輕輕帶過，但他心裡的難過不足為外人道。

我向他說太太的離開，傷痛是肯定的，但你自己必須重新振作，好好養好身心，找機會為天主作見證，太太也不願看到他現在的樣子。他未有正面回答，生存下去對他來說是一個考驗。

太太的離開，似乎對雙方都是一種解脫。我以為他會重新振作，投入工作。無奈他的健康也開始轉差，日常起居飲食也需賴家人照顧。有好些時候，他甚至不肯聽電話、覆短訊，似拒人於千里之外。我找他，他托辭沒有親人陪伴，不敢單獨前來，其實是不想接受任何治療，甚至連吃藥也不想。

由於我要往國內實習，近月未有再主動聯絡。其實對他的離世並不愕然，他的雙足持續水腫了好些日子，初時治療效果還強差人意，到後期雙足水腫持續不退，我心內一直納悶，感到難以樂觀。

他的健康日走下坡，太太離去後，他連活下去的動力也失去了，哀莫大於心死，獨自一人活著的日子並不好過。慢性疾病不僅損害人的健康，更拖跨人的意志。親人眼看他對自己的健康愛理不理，又有誰能明白他已厭倦這些漫長無止境又沒有希望的日子。

我知你有更高更遠的理想，卻被破損的健康折磨得心力交瘁，好辛苦。但這人生路必須由自己走的，那怕是一條爛路。

人在面對生活的衝擊，只能盡力而為，除了學習信靠主的安排外，別無他法。

親愛的兄弟，你這麼年輕就離去，親友們定感到難過傷痛；如果死亡並不是終結，只是另一生命的開始，我相信天上的父親一定會明白您愛主愛人的決心，給您新的使命，我更相信您是個出色的追隨者。

誠心為您們祈禱，祝福您和太太一路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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