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山夜月

春雨綿綿灑下⋯⋯春雨⋯⋯

三月廿三日，三位主教，幾十位神父、修士、修女、幾百位教友，齊聚台北聖家堂，送別昔日的恩師、學者、神長張春申神父。

輕柔而肅穆的樂聲中，扶著恩師的靈柩，緩步走出聖家堂，送上靈車。

兩小時半的旅程，在靜默中流逝，彰化靜山在望，避靜院斜坡兩旁的樹林，緩緩後退。

推著恩師的靈柩，在聖詩的節奉中，緩緩走上靜山墓園的斜坡。十分鐘的路程，走了一個世紀。

上個世紀六零年代末，恩師自菲律賓來台，開始在輔大神學院為人之患。此後，用三十九年時間，將幾百萬方塊字、敲打成中國神學的巨艦，領導中國神學航向廿一世紀。二零零六年完成一生的學術使命，正式封筆。

八九年前，攻讀神學課程期間，一天晚飯後，和恩師聊天，言談之間，問他最近忙些甚麼，恩師以輕鬆的口吻說，主要的工作是頤養天年。恩師用時光的石磨，將一生磨成了幾十本神學著作和數以百計的論文，培育了整個華語天主教會幾代的牧者、學者。恩師一生勞苦耕耘，已過逾矩之年，是享受豐盛收獲的季節了。

畢業後，接過神學教育的火炬，回輔仁神學院任教。本來希望可常與恩師聊天，可惜恩師的大腦神經，或許已工作過勞，內置的時空羅盤間歇性罷工，最後終於停擺，恩師迷失在浩渺的時空荒漠中，無法回到現實世界⋯⋯

今年春節過後不久，突然聽到恩師進了耕莘醫院加護病房。由於屬高度傳染病房，不便探望，原想過幾天，待情況稍定，才前往探望。不意兩天後，忽聞恩師已登上住天國的永恆航班！

靜山墓園的黃土，以溫柔的雙手，擁抱恩師瘦削的身軀。因有眾多同會弟兄的陪伴，恩師應該不會感到孤獨。

墓園對面的小山丘，芳草涵碧，松竹清蔭，偶爾爆發小鳥的爭吵聲。夜間高音蟋蟀與低音樹蛙，合唱天籟催眠曲。一彎新月掛在松間，長伴恩師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