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藝術的時光】萬籟俱寂

親愛的萬神父：

小時候，常常在嫲嫲口中聽到「萬神父」三個字。當時我好奇問：「萬神父是怎麼樣的人？」

嫲嫲說：「他是意大利人，現正在家鄉休養，而且十分關心中國教會。」「他會說中文嗎？他有甚麼病？為甚麼不在香港傳教？」嫲嫲說：「傻丫頭！萬神父早在一九六○年開始服務香港教區，當然懂得說中文，現快快替我寫信回覆萬神父，說已收到從意大利寄來的善款，將會寄去中國作維修教堂之用。」

你和嫲嫲常常書信來往，彼此關注中國教會事務，直至再度來港，你已是六、七十歲的老人，仍然尋找「心繫中國」的道路。最近，你從廣州返回香港，年事已高，已經八十有六，不宜長居廣州為智障人士服務。

十多年來，你不辭勞苦地照顧廣州「慧靈」的智障人士起居飲食，教他們生活技能，還特意請義工教他們畫畫、做手工、烘麪包等。你撰文寫道：「中國有很多智障的人，『慧靈』想告訴所有人，即使他有缺陷，他都是天主所愛的、珍貴的、神聖的、值得我們去愛和服務。」多年前我見過慧靈智障人士的畫展，教我感動，這些有智力障礙的弟兄不單繪畫技巧純熟，而且很有藝術天分。

身體有缺陷的人，無法過著正常生活，好像築起一道牆，沒有得到應有的對待，常遭人歧視、遺棄，內心總是孤獨無助。而精神上有缺陷的人，內心是最痛苦的。當年你返回意大利休養，是因為受抑鬱症的摧殘，無法提起精神在香港工作，後來仰賴天主的慈愛，才得以克服病魔的折磨。

其實，我，也有缺陷。患上先天性嚴重弱聽，自小被人誤會無禮待人，常常被人取笑和恥辱，還遭老師責備我不留心上課，常常遇到問非所答的情況，所以無法享受三五知己的閒談，內心感到氣餒和痛苦，像挫敗的氣球洩了氣一樣，活在一個無聲的世界，無人明白我。

感謝天主給我藝術才能，才得以重拾信心，燃點希望。為答謝你為廣州「慧靈」獻上無私的愛，給你介紹一位中國畫家，他的畫作就像你名字一樣充滿萬籟俱寂的靈山秀水。他就是五代初宋畫家李成，擅長畫山水畫，這幅《晴巒蕭寺圖》揮下灑脫筆觸和沾上變化靈巧的墨色，表現出氣象肅穆、煙霧秀潤，凸顯山川大地靈秀的塵世美，萬物一片寂靜無聲，只剩下廟寺傳來裊裊的鐘磬聲，若隱若現。

畫家的生涯是孤寂的，常常隱匿獨處陶醉繪畫當中，頓忘塵俗和自我，彷彿活在萬籟俱寂的桃源裡。或許，終有一天，我將會活在萬籟俱寂的世界，畢竟目前只剩下兩成聽覺。

萬神父，你對智障人士付出大公無私的愛，猶如父愛一樣，使他們意識到天主的慈愛永存不朽，願天主賜你健康體魄！

你的晚輩

後話：「慧靈」是國內非牟利的社會服務機構，專為智障人士提供所需服務，香港設有分會，詳見網頁：http://hkhl.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