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領變藍領
我在醫院做甚麼?相信是很多朋友有興趣得知的事情。
我服務的醫院名叫聖若瑟醫院(Sankt Josef Krankenhaus)。在數十年前它是埃森大學醫學院附屬診所Kliniken Essen Süd,到近年改變管理模式,成為Werden鎮內的醫院。佔地面積雖大但規模以德國來說卻是微型醫院,但內裡除了婦產科和兒科以外,其他專科部門都均設有。醫院規模簡單,相對壓力也沒有那麼大。因此不少教授級醫生,在大學醫學院成名後,就會到我這所醫院內工作,俗稱「等退休」。
雖然我是一名義工,但醫院卻視我為實習生般看待。一邊工作,一邊學習,也有一名資深護士做我的前線督導。醫院安排了我在一所半私營跨學科病房(Interdisciplinary privatestation)內工作, 即骨科、內科、血液科、腸胃科等等甚麼病人也需要照顧,接觸到的領域比較多,同時困難也相對比較大。
德國人具系統的文化眾所周知,因此我在醫院中也有固定的工作綱領和細則。我不是護士又不是治療師,不是助護又不是清潔員。我的職銜在德文名叫Pflegedienste。我很難找到一個英語或中文的詞彙去描述,成為病房中的「眾僕之僕」可能是比較貼切的形容。
醫院的工作分為早午晚三更。由於我是義工, 無須擔任晚間的工作。醫院大部份診斷治療都在早上八時開始,早更比午更繁忙,因此主管安排我大部份的工作日子都在早更。為我這個喜歡日上三竿才起床的「港女」,實在是一大難事。
早上五時多到達病房,首要任務就是煮咖啡。護士和主管們都會準時早上六時正交更。能喝到美味提神的咖啡,為德國人來說絕對能帶來良好心情。交更後的工作就按當天的需要而安排。每天都不同,充滿挑戰和考驗。
在德國,護士這個職業比較低微,德國人會視為是體力勞動的藍領職業。沒有年輕人喜歡投身這行。特別在埃森南部Werden這個中產小鎮,醫護的人手更顯短缺。我服務的病房大約有三十名病人,每一更只有一位至兩位護士在場。主管是照顧整個樓層,一所樓層包括三至四所病房。
我需要與二十名同事輪流合作。他們有的來自菲律賓,有的來自波蘭,有的來自喀麥隆,真正在德國長大的同事只有一半。根據他們所說,在德國護士的薪酬都比較低。在北萊茵——西伐利亞省每月人均收入約三千歐羅,護士只有二千多,再扣除稅額,生活實在吃力。與香港一樣,留在公立醫院的護士愈來愈少,大多有小孩後都轉到私營診所內工作。
除此之外,在德國醫療系統內,護士能擔當的角色比香港的護士少。大部份的護理程序都是由醫生負責。這裡的Ho u s e m a n及MO(德文稱為Assistenarzt)擔當了大部份香港護士日常工作。而病房內同事大多是修讀文憑課程,以實際操作為主。不像香港的護士,由EN變RN,再BNurs,MNurs,MPH⋯⋯無限期的進修,專科試等等。
因此,護士猶如病房的「娘親」。由探熱抽血,扶抱轉身,清潔派藥,收症出症,垃圾回收, 訂貨取貨,文書工作,醫生巡房協助,一更內也會涉獵得道。我這個「僕人」當然也不例外。每天能夠坐下來的時間少之又少,我跟隨著護士們神速的步伐,把我們早上冰冷的體溫急速燃燒起來。
沒有香港如此尊貴,同時令我對他們多了一份尊重。
從白衣天使到藍領僕人,讓我想起福音中的一句話:「凡你們對我這些最小兄弟中的一個所做的,就是對我做的。」(瑪二十五40)生,老, 病,死,是人最不能掌管的事,也是我們最軟弱的時候。我相信每位病者都隱藏著不同的生命故事, 從他人的故事中學習而成長,是最真實的經驗。
醫護人員不足,是大都會城市化的問題。香港人都喜歡以「性價比」來衡量價值,大家在討論醫療保障的同時,到底如何衡量醫療專業才是最能反映其真實價值?
- 作者現於德國埃森教區參加交流計劃,埃森為香港的姊妹教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