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蒂岡摸不透的:習近平治下的中國
今年九月二十二日北京和聖座簽訂了「中梵臨時協議」後,在兩岸四地華人教會內鬧得水沸湯揚雞犬不寧,幸好消息傳來協議是臨時性質以兩年為限,而一輪接一輪的中梵談判應該陸續展開。這個「中梵臨時協議」,在西方政界和學術界的眼中,深受中共統戰思想滲透,而向中國傾斜但不利天主教會。筆者以前討論過梵蒂岡之所以簽訂了「中梵臨時協議」,其中的高層官員深受統戰的影響,對素有「無字天書」之稱的中國政治行為,和中南海內派系的政治鬥爭,所知有限。
近日中美的貿易戰愈演愈烈,似乎有朝向中美爭覇的「新冷戰」趨勢,在處理香港問題上,將有法律效力的「中英聯合聲明」中「一國兩制」和「港人治港」的協定置諸不顧,將香港特區大陸化而代之以習近平的「全權統治」。這逼使研究中國問題的學術界,和美國的政界,對共產黨領導下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共)的本質有重新探討的必要。
始自八十年代,當鄧小平引進改革開放政策,以美國為首的西方世界,從老布殊以至奧巴馬總統時代,對中國採取參與政策(Engagement Policy),歡迎中國從共產專制的厚繭中鑽出,以為參與中國與西方貿易和交往後開放富強起來,在冷戰時期西方以為中國可以作為制衡蘇聯的力量,冷戰後中國的中產階級產生了,國家富起來應走向民主政治,接受包括尊重人權、自由、法治等普世價值,而與世界接軌。但事與願違,事實上中國反其道而行。
近日中國在習近平領導下的,是傳承由秦漢時代傳下來的「儒化法家統治」的國策1,即在儒家思想的包裝下,推行嚴刑峻法,以求大治,又將全國資源集中於一家(以往是王室和統治階層現在是執政黨),然後統治天下,勞役百姓。在外交上,在習近平執政時,全球驚訝的發現,中國統治者的帝王心態浮現,朝向統治整個已知世界(天下)的途徑出發,當經濟許可時,力求重新控制世界恢復中華秩序2。這點香港的中國政論家,也明認習近平的統治屬一言堂「封建」模式3。這些自由、民主、人權等普世價值,為它是致命的威脅,要除之而後快。在習政權下,中華世界是秦漢式政體;即黨和國家政體,擁抱秦漢式統治,藉意識型態、歷史修篡、和教育的壟斷等手段,作為有效的治國方法,以控制人民的行為和移動。
廿一世紀的中華世界,試圖挑戰當前的世界秩序以保護政權。習近平的「中國夢」是恢復中華秩序和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他二○一七年的新年賀詞是:中國人主張世界大同、天下一家,他說:「我真希望國際社會攜手秉承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理念把這星球建設得更和平更繁榮。」以無神主義共產主義為經和威權主義為緯交織的政權,去一統天下,無法容忍異己者及多元學說,數千年來中華世界的宗教生活,基本上為宗族與政治權力所控制,不具備自治組織和獨立權威,尤其是在近代基督教世界裡,天主教創立了發達持久的神權組織和權威,可以挑戰宗族國家的權力。為封建王權,宗教包括天主教只能為政治服務,別無他想。
公共行政的最基本的原則是:政策的成功落實,需要三方面的合作,即外在環境,執行人員,和政策的合理性。姑且不談其他,我們仔細的考量落實「中梵臨時協議」的政治環境,可以成功的落實政策嗎?現代版的習氏封建王朝,國策上要求宗教「中國化」外,並為社會主義服務,傳媒指新疆過百萬信奉穆斯林的小數民族,被關入改造營,以求他們「中國化」,這與封建時代王權定於一尊時,對待異見份子的手法無異。今天對待穆斯林,明天可能對待天主教嗎?
二○一六年的宗教工作會議上,在選教會的牧者時,官方已有明文指示的標準:「要努力培養更多政治上靠得住、宗教上有造詣、品德上能服眾、關鍵時起作用的宗教界代表人士,確保宗教組織領導權牢牢掌握在愛國愛教人士手中。」這明明指示主教和神父在關鍵時刻,最後的忠誠,不是向耶穌基督奉上,而是向黨奉上。天主教有發達持久的神權組織和權威,可以挑戰宗族國家的權力,現在天主教面對的是封建王權要定於一尊的統治者,這樣權力衝突難免,雖然不浮於表但深存於心。
試問在這現代版的封建王朝加上無神論的統治,沒有寬鬆的政治環境,如何公正的實踐「中梵協議」和日後的諾言,希望梵蒂岡官員從新探究這秦漢時代傳下來的「儒化法家統治」的政治文化,對中國有嶄新的了解,才有利日後的中梵談判。
註:
1 王飛淩2018《中華秩序:中原、世界帝國與中央力量的本質》王飛淩劉驥合譯,台灣:八旗文化。
2 王飛淩2018《中華秩序:中原、世界帝國與中央力量的本質》頁274-299.
3 資深政評人劉銳紹,在網上電視《城寨》中〈彌敦道政交所〉2018/12/06節目中論及。
• 作者為香港耶穌寶血會修女,台灣文藻外語大學研究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