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者孩子心】爸爸說故事

和一個朋友聚舊，在他的家裡吃飯。

「記得中二那年，」朋友說：「我們一起露營，半夜睡不著走去探險，竟迷路， 還遇上一頭亂衝亂撞的野豬……」

朋友的兒子念高中，不耐煩地投訴：「哎呀！又在想當年！這個故事我聽過很多次。」說完便走入睡房玩電腦遊戲。

朋友頗尷尬，扁扁嘴道：「管教不善，敬請原諒。」

我笑了笑，才說：「哪個孩子沒有說過類似的話？」

曾幾何時，家父愛重複說一個故事；日軍侵華，捕捉男丁去做苦工，家父巧妙地在田間躲過日軍。

多巧妙的情節，聽過十次，便不覺精采。我直說：「爸爸，這個故事我聽過四十次了！」投訴者喜歡把事情誇大，我也不例外。但見父親面色一沉，打後十年，再沒有說這個故事。

父親九十歲後，聽力漸減，眼睛接近失明，外出須坐輪椅，每天最大的娛樂，就是和我們談談天。躲避日軍的故事， 自然再度登場。

我也長大了。老父說故事時，我不單用心聽，還會追問細節：「你蹲在禾田裡，有沒有青蛙在腳上跳來跳去？風吹草低見牛羊，大風吹過，你怎麼不被發現？」諸如此類。老父說得興奮，一一回答提問。

我最後總結：「你真是智勇雙全啊！」

老父笑得開懷，帶著驕傲。

老父去世後，我久不久便想起他。他說故事的神情，成了最珍貴的回憶。

• 區樂民，九龍華仁書院舊生，全職醫生，兼職寫作，期望全民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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