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輕狂】 地氈、茶几 〔作者︰陳雋騫〕

「過年有好好照顧家人嗎？」有。「與她一起吃開年飯？」沒有。「為甚麼？」她很忙。「忙甚麼？」忙攝影、忙見朋友。「早幾天或遲幾天吃不行嗎？」不行，她說要自由。「我是在說你的媽媽，不是你太太和女兒。」我知，她要自由。

這就是我傳奇的媽媽，退休後五年才拾起一個全新的興趣：攝影。從走遍香港，到走遍東南亞，然後挑戰國內雪山、非洲大平原。疫情爆發後，她又再次走遍香港。因此，要相約她，要先預約：月尾吃飯好嗎？「不行，月尾我要去北海道攝影。」小女兒看見我在電話中被拒絕，便安慰我：「嫲嫲好鍾意周圍玩。」阿女， 這就叫做沒腳的小鳥。「即是甚麼？」沒有腳，所以要不斷飛，飛來飛去。但不要這樣跟你嫲嫲說，因為她最喜歡的雀鳥是天鵝。「那麼嫲嫲就是沒腳的天鵝！爸爸，你有沒有家中的稱號？」

我自小不多說話，不論在家中或在學校，小學時爸媽稱我為「一嚿飯」。上了中學仍然不多說話，但卻懂得聆聽他人說話，於是便學懂少說話、多做事。「那麼爺爺是怎樣稱呼你？」爺爺從沒跟我說出口，但我曾經看過他寫的一篇專欄文章，就是講及我的性格，對比著家中的日常行動和角色。「甚麼是日常行動？」看見你爺爺吃完飯，我便自動自覺遞上牙籤；看見爺爺在房間內祈禱，我便靜靜地替他關門。

最後他寫了我是：這個兒子，就像梳化旁的茶几、或是廁所外的地氈。「即是……」即是在家中好像可有可無、毫不顯眼的，但若有一天拿走、又會覺得好像欠缺一些東西，周身不自在，少了一點方便，因為這些物件在家中都是很有作用的。

小女兒冥想一會，再走到家中洗手間，望著地上的布造地氈， 來回踏著感受，是在感受我和我爸爸的回憶、或是測試地氈是否有用：「爸爸，有甚麼布是愈剪愈長？」突如其來，我也反應不過來，絲綢？棉布？牛仔布？「是瀑布！你應該是沒腦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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